理想社会不能是什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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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五七指示》包含了毛主席对未来理想社会的设想。在这个理想社会中,人与人之间差别不大,不但经济上比较平等,而且比较“同质”,因此,彼此之间有充分的理解、同情。在这个基础上,社会比较淳朴、简单,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剥削和压迫。
自古以来,人类思想中一直有这么一脉,希望或者主张,未来社会变得淳朴简单,从而避免人与人之间无穷无尽的互害。老子的《道德经》就写到:邻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日常往来都没有,贸易、金融等等复杂求利之事,就更没有了。
张鲁的五斗米教及历史上类似的政权,共同的特定都是割据一方,比较封闭,结构简单,很有些“桃花源”的意思。正因其简单,所以社会不那么纷乱,阶级矛盾不那么激烈,人与人之间的剥削压迫不那么严重。
中国历史上长期对商业、商人歧视和不信任,观念上的重要原因之一,就是认为商业和商人的牟利活动,会把天下搅乱。
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社会,也是取消了商品交易和货币等等。这个设想后来成为共产主义理论的核心信念之一。包括列宁在内的几代共产党人都曾努力将其变成现实——当然,都不成功。
主席在《五七指示》中设想的社会,延续了这一脉的思想,是中国传统和马克思主义的一种结合,也可以说,马克思主义在这一点上,和中国传统有异曲同工、不谋而合之处。
但是,问题在于,这种淳朴、简单的社会从来没有真正在现实中长期存在过,“桃花源”只是想象,并非现实。未来,也看不出有实现的可能。现代社会,必然多元复杂。商品交易和货币,不但不可能取消,反而会越来越大行其道,并且,变得越来越复杂多样。
那么,主席的这个理想社会,是不是只是个空想呢?其实,主席这个设想的价值,不在于告诉人们理想社会应该是什么样子,而在于告诉人们理想社会不能是什么样子。
确实,我们很难设想未来社会具体将会是什么样子,但根据对历史和现实的认识和分析,我们能看出哪些发展方向是“死路”。也就是说,我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对的,但能知道什么肯定是错的。《五七指示》设想的理想社会,不见得能实现,但其中包含的“理想社会不能是什么”却很宝贵,值得反复思考。这是主席留给我们最重要的精神财富之一。
《五七指示》展示了一幅淳朴、简单、祥和的社会场景。和这个场景绝不相容、格格不入的情况,就是未来社会发展的“死路”,也就是孟子所说的“上下交征利,而国危矣”。
无论是“老死不相往来”,还是取消商品和货币,以及主席设想的“五七道路”,共同之处在于:明确拒绝利益、利润成为社会发展的指南针和方向标,而以人与人之间的长期共存、和谐共处作为社会发展的方向和理想。
这个观念,对身处市场经济制度中的我们,尤其有启发和借鉴意义。
市场、交易、商品、货币等等,必将在人类社会中长期存在下去。市场经济制度,在创造财富、实现繁荣上也有很大作用,但我们不能因此迷信市场,更不能因此鼓励、放任社会走向唯利是图的全面“市场化”。
交易没有错,市场没有错,错的是对市场原则的滥用。进一步说,错的是把某种指标、KPI作为终极目标,这也就是马克思所抨击的“商品拜物教”。
这是我们今天重读《五七指示》的最大收获。
主流经济学为市场经济制度辩护的一个核心观点就是:价格、利润等市场信息,可以有效地指挥和安排人们之间的协作,从而创造财富、实现繁荣。
这个观点是对的,但是,“真理往前多走一步就是谬误”。在现实中,人们往往把这个市场原则向前推得太远,以至于反而影响甚至破坏了人们之间的共存和协作。
在企业管理中,人们越来越认清一个重要道理:管理企业必须使用KPI,但任何KPI都有副作用。因此,完全依赖KPI管理企业,恰恰是管理者的大忌,会导致荒谬的结果。
这方面的典型例子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“三聚氰胺”牛奶事件。
在那个事件之前,曾有“大头娃娃”事件。一些婴儿因为食用营养不足的劣质奶粉——主要是蛋白质含量不足,发育异常、畸形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有关部门规定了奶粉中蛋白质含量的最低限度。
问题在于,我国因为缺乏优质牧场——尤其是在地少人多的南方,奶牛吃不到优质牧草,只能吃干草、秸秆等比较差的饲料,产出来的奶,蛋白质含量偏低,甚至低于国家规定的最低限额。怎么办呢?
正常的解决办法是在饲料中增加优质牧草等的比重,这样一来,牛奶的蛋白质含量自然而然就上去了,就达标了。但还有更“简单”的办法。
有关部门既然规定了牛奶蛋白质含量的最低限额,当然就要有相应的产品检测方法和标准。这个方法和标准是什么呢?就是检测牛奶中氮的含量。氮的含量和蛋白质含量之间有直接关系。检测氮的含量,就相当于检测蛋白质的含量。这就好像,观测温度计中水银柱的长短高低,就可以知道温度是多少。
这就有了一个KPI——牛奶中的氮含量。
无良企业恶意利用了这一点。他们往鲜奶中掺入某些东西。这样做,不能提升蛋白质含量,但能提高氮的含量。于是,在检测中,这些本来蛋白质含量不达标的牛奶,就达标了。三聚氰胺就是这种物质之一。
也就是说,无良企业虽然满足了KPI,但实际上却违背了真正需要达到的目标。这当然是不可接受的。
在市场经济制度中,价格、利润就是类似“牛奶中氮含量”的KPI。在正常情况下,价格、利润确实能指向正确、效率,但并非一直如此。如果有人恶意利用、操纵这个KPI,造成南辕北辙的结果,并不奇怪。
美国GE公司那个大名鼎鼎的CEO杰克·韦尔奇,就是此中高手。在被识破以前,韦尔奇被称为“成本杀手”,以能降低成本、增加利润闻名于世。按照价格、利润这个信号的指引,只要不违反法律,降低企业成本,当然正确,就是企业家要努力去做的事情。企业竞争,比的就是看谁成本更低、利润更高。
问题在于,价格、利润这些指挥棒的原意、初心,是刺激企业家千方百计研发新技术、提高效率,或者强化管理、厉行节约,在这个基础上降低成本。而韦尔奇的做法却是,大刀阔斧地砍掉GE公司那些短期内不挣钱的部门。这当然会立竿见影地降低成本,但却会在长时段内损害企业的竞争力。
研发部门不但不能直接赚钱,还需要持续投资,也就是成为企业的“成本负担”。你把研发部门砍了,企业成本当然降低了,但放弃研发,企业怎么可能持续发展。
不过,从KPI的角度来看,韦尔奇非常成功。GE公司的成本大幅下降,当期利润大幅提升,股价因此节节攀升。股东和经理人都赚得盆满钵满,数钱数到手软,当然喜笑颜开高挑大指。韦尔奇本人也成了全世界收入最高的职业经理人之一。
可是,那些被当作“成本负担”的部门被砍掉、被外包以后,其结果后来渐渐显露出来。GE的产品技术停滞、质量下降,制造业市场渐渐流失。当初砍得越狠,留下的窟窿越大。到后来,GE甚至从世界顶尖的制造公司变成了金融公司。脱实向虚玩到这种地步,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。
多年以后,崇拜韦尔奇的人们才渐渐明白过来,他们被人忽悠了。韦尔奇的后继者不得不痛下决心,要扭转这个可叹的趋势,GE还是要做一家伟大的制造公司,而不是玩弄看上去是“钱生钱”实际上是“崽卖爷田”的金融把戏。
实际上,不仅GE这一家公司,整个美国,最近几十年间,把价格、利润这些KPI作为整个国家的努力目标,看上去一片繁荣,人人数钱,但几十年后回头一看,国家已经几乎被形形色色的金融贼掏空。
有人可能会问,难道你反对我国发展市场经济么?难道你要返回计划经济甚至自然经济么?
当然不是。实际上,我国在现实中已经基本回答和解决了这个问题。在以前的几篇文章中,我谈过类似的话题,包括强市场经济就是社会主义,以及按需分配的合理性等等。
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核心,就在于利用但拒绝依赖任何KPI,包括价格、利润、GDP等等。我们国家强调的是为人民服务和革命者的不忘初心,而这两项任务是全面性、整合性的,任何KPI都不足以衡量之。
依赖价格、利润等KPI的弊端,孟子早就说得很清楚——上下交征利,而国危矣。如果社会的基本目标被设定为逐利,上上下下的人,都争相追逐利润、财富,以此为终极目标乃至唯一目标,固然可能会有表面上的繁荣热闹,但长期结果必定是“国危矣”。
这是因为,人们结成社会,根本目的在于互相协作互相支持,作为一个共同体生活下去。这是人类社会的基本事实。因为要互相协作互相支持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从本质上来说是善意和友好的,而不是恶意和竞争的。竞争是手段,可不是目的。目的是通过互相激励达成更高水平的协作。
市场利用价格、利润等KPI,为的是扩大协作的广度和深度,让互不相识的人们也能建立起协作关系。这是市场经济制度的“初心”。
但是,价格、利润这些KPI,因为要激起人们的争胜之心,难免让人们的竞争向恶意、互害的方向发展。如果对此不加控制,就会出现“上下交征利”的局面——人们的眼中只有利,而忘了更重要的社会和人,也就是忘记了市场的“初心”。一个社会、一个国家,基础不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和友好上,而是建立在互害的争利之上,这种社会和国家是很难“基业长青”的。
可见,社会、国家要想基业长青,就必须有一种足以管理和控制各种KPI、不让人们陷入争利互害的强大力量。这个强大力量,要有大局观整体观,要时时不忘初心,能从人们长期共存、稳定和谐的角度发现和纠正各种对KPI的恶意利用,阻止社会的堕落,抑制人与人之间的互害。
这正是我国近年来一系列社会、经济政策努力的方向。
按照这种方向发展,未来社会的具体形态或许很复杂,但从本质上来说,这是一个以善意、友好为基础的淳朴、简单的社会,是人与人在互相理解、互帮互助中长期共存的社会。
《五七指示》是一个理想社会的模型。模型不等于实物,但模型能勾画出实物最重要、最本质的特点。《五七指示》告诫我们的是,理想的人类社会,不应该也不可能是那种“上下交征利”的“复杂”社会。
大人而不失赤子之心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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